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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原创】生命不能承受之遗忘

发布时间:2016-07-11

这几日在读林东林的书,对一篇文章印象深刻。文中写一位童年记忆里的农村小脚老太太,守寡多年,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院落和三间房屋。别人庭院里笑语声声鸡鸣狗吠,小脚老太太家总是冷冷清清的。林东林写道:“我有几次好奇,就一个人悄悄走到小脚老太太院墙外,踩着几块砖趴在墙头或扒开一道门缝往里面看:老太太有时汲水洗衣,有时斜歪着打盹儿;她家空落落的院子里,别的东西倒是没有,唯摆着七八盆花花草草,有的开了或红或黄的花,有的枝繁叶茂,这些花草是院子里唯一让我觉得亮眼且记忆深刻的东西。”花朵鲜亮,生机盎然;女主人衰朽残年,晚景凄凉,其中反差令人心生怆然。作者的描写很真实,农村的街巷、院门外以及屋门口随处可见普通的草本花,一串红、地瓜花、月季花、晚香玉,开得特别鲜丽亮烈,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头似乎要燃烧起来,在周围灰扑扑的背景里突兀出来,像一个惊愕的表情,让人心生悲凉。生命这么美这么贱,短暂地盛放之后便归于尘土,人生的虚无感和寂灭感在其中体现得清晰而深刻。

思绪拉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布满我童年足迹的姥娘家----一处普通寻常的然而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的农家院落。记得我姥娘家的屋门口花开得特别旺,红的黄的粉的月季花一串红汪洋恣肆令人眩晕。如今姥娘姥爷俱已故去,老屋倾颓只余四壁,院门常年上锁,木门推动时那声亲切的“翁呀”只能在记忆里回响。这些年每逢清明节我都回老家,姥娘家已不可去,理所当然地往大舅家投奔。老屋如同放不下的心事,沉沉地压在心头。站在大舅家门口遥遥地眺望老屋方向,脚步迟疑不定。有一回我独自走去老屋,趴在凋敝的院门上透过门缝往里瞅,只见一片空寂荒凉。遥想当年情形,姥爷姥娘生活富足,儿女亲戚常来常往,小院里炊烟乃鸡犬欢腾。每到春夏季节,日长人静,院门虚掩。鸽子在屋檐上“咕咕”呢喃,微风穿过高大的梧桐树梢,夹杂着田野与阳光的味道。鸡在东墙根的鸡栅里踱步。母鸡小碎步,脖子一伸一伸;公鸡昂着油光水滑的颈子,谛视院子上空的蓝天。黄狗躲在圈门下的阴影里,脑袋卧在前爪上酣睡。花猫偎在金鱼缸旁,上身直立,背影秀丽,专注地凝视半空中悠悠飘荡的一丝飞絮。正是吃罢早午饭的闲暇时间,人们隐在阴凉的堂屋里,半日也不见出屋门一趟。屋内偶尔传来三两句隐约人语,茶碗盖的清脆叩击声,茶碗放在木桌上“笃”的一声闷响,更衬托出了周遭的静。真像古诗里说的:苍藓盈阶,落花满径,门无剥啄,树影参差,禽声上下,清幽袭人。而今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宛若从繁华梦里醒来,却发现身在瓦砾堆,头枕破瓦片,一时有种错愕不可置信和巨大的荒谬感。往日的世界骤然席卷而去,却在我的记忆里鲜明如昨。我相信它们仍然在另一个时空里盛开如莲,尽管此岸的生命已是落英缤纷满目苍夷。老屋的门已经永远关上,这世界大概只有我,还在门外痴痴地怅惘,流泪和回忆。万一我像别人一样轻松地将过去忘记,那么过往的一切,姥娘、姥爷的音容笑貌,那历历在目的成长的日子,有黄狗花猫鸽子月季花的幽静闲雅生活岂不永远湮灭了吗?

姥姥故去以后,我郑重地收起了姥姥没有纳完的鞋垫儿。经常陪伴姥娘日常起居的妗子告诉我,姥娘临故前的那个秋天,终日坐在堂屋门槛后面,对着门前蓬勃盛开的一串红,低头一针一线地纳鞋垫。姥娘纳鞋垫从来不用鞋样,她宛若一位技艺成熟高妙的艺术家,眼中所见,手下即有,洋洋洒洒自成乾坤。我看着姥娘留下的鞋垫儿,那根本就是艺术品,宝蓝色的底子上,绣着浓酽欲滴的一串红,那些乡村的屋檐下随处可见的、汪洋恣肆地生长着的草花,在一个有着明亮而干净阳光的午后,被姥姥一针一线地绣进了她想象中的世界。那累累垂垂的无数花朵凝聚成一支热烈而忧伤的歌谣,吟唱着一个囿居于乡村一辈子的女人,对这尘世的无比热爱和留恋。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有多少像姥娘一样禀赋聪颖甚至身怀异能的农妇无声无息地湮没无闻于民间,有多少未能实现的理想、无法寄托的深情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又有多少诞生于泥土的、天然浑成超逸绝伦的艺术品宝物蒙尘而遗珠于草莽?

世人无法与两样东西对抗:时间和遗忘。在它们面前,生命显得毫无价值。但这世间总有多情而执拗的人存在吧,他们深情而执拗地活着,将属于自己的爱完整保存在心底。就像路遥在《人生》里写的那个一辈子没结婚的德顺爷爷,他讲起年轻时爱过的女子,他的言语真让人震惊:“我死不了,她就活着!她一辈子都揣在我心里······” 

我收藏起童年的旧梦,收藏起心中永远的精神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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